蒋澍,1967年出生,是摄影家、策展人、制片人,也是江苏省摄影家协会新文艺群体工作委员会秘书长。作品曾入选第27、28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中国第18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而他本人也曾获第17届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优秀摄影师、第18届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优秀策展人等荣誉。
在蒋澍看来,摄影是可以被创造的,他把摄影当作一个造梦的过程。在申报第十四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的作品《看见自己》和《手机迷思》的创作过程中,蒋澍用视觉语言重新塑造了自己,把自己放进亦真亦假的各种生活场景中,但又快速引领观者回到现实中,回味影像带来的思考。作品通过影像构成对自我意识进行图景化的演绎,呈现了作者对生活、社会细腻的观察、感悟和思考。在与本报记者唐瑜的对话中,蒋澍坦言创作的目的是通过摄影对现实进行反省,以期唤起人们更深层的思索。
唐瑜:上一次和您聊还是在2019年,那时候您正致力于摄影理论研究和影像活动策划。4年过去了,能否分享一下您现阶段的理论研究成果和策展案例?
蒋澍:因为我偏爱抽象表现主义艺术,所以,当时在研究抽象表现主义与摄影的关系。1968年,在德国比勒费尔德,戈特弗莱德·贾格组织了生成摄影展。为了摆脱艺术界的神秘,向清晰、透明和理性的方向发展,戈特弗莱德·贾格创造了“生成摄影”一词,来描述摄影过程“不是一种繁殖过程,而是一种生产、生成系统”。贾格理论的关键是过程的预定性,他称之为“程序”。从本质上讲,他试图从制作过程中去除意想不到的人为因素,取而代之的是编写一个想法,该想法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被告知停止。他在1967年制作的针孔系列作品描述了相机如何成为一个生成系统,用于产生其自身的新视角特征。戈特弗莱德·贾格提出的与生成摄影相关的想法被视为我们今天数字生成图像的先驱,我如今继续关注AI(人工智能)生成图像也是对当初研究的延续。今年3月至5月,我写的人工智能图像生成应用的相关文章先后在中国艺术报、中国摄影报、《大众摄影》等报刊上发表,并在全国进行了近10场的普及讲座。
4年来,我策划了很多展览,包括近年来一些重大主题展览,如“第三届江苏省文艺大奖·摄影奖”作品展、“百年光影 红色记忆”庆祝建党100周年江苏摄影作品展、第24届江苏省摄影艺术展览,也参与了中国第18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的策展工作等。
唐瑜:您入选全国影展的作品和这次申报中国摄影金像奖的作品,在拍摄手法和艺术理念上有很大不同,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蒋澍:若干年前,我开始创作《天马入梦》。我将作品本身赋予了充分的形式结构,建立了一种意象化的联想空间,作品的构思也确立了一个完整成熟的形式,赋予了恰当的主题内容,形成了我自己新颖独特的艺术风格。但是这种专注于形式语言的探索,让我的创作反而进入了一个相对的瓶颈阶段。艺术与时代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从来不是象牙塔里的语言形式,艺术应以某种形式敏感地反映现实世界的变化。显然,《天马入梦》这组作品对时代的关注和表达是欠缺的。所以,我想我更应该回到对内容的关注上来,把内容放入现实社会里进行体味与感悟,才能在艺术上形成深刻而有力的表现。
《手机迷思》之“数字家庭”
《手机迷思》之“找什么?”(该作品曾入选中国第18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我和你”主题单元)
《手机迷思》之“饭局”
《手机迷思》之“提线木偶”(该作品曾入选中国第18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我和你”主题单元)
《手机迷思》之“数字时代的观展方式”
我申报本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的两组作品,正是试图以全新的面貌寻找艺术创作的可能性。其中,《手机迷思》即是对现实社会的直接反映。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智能手机逐渐成了我们生活中离不开的工具,极大扩展了我们交际的虚拟空间、摄取知识的空间及自我表现的空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乐趣,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对它越来越深的依赖。手机成了我们人生的另一个入口,这个入口不仅让我们与这个世界相连,它更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彼此纠缠,难以割舍。我们应对手机带来的新生活方式,头脑和生活本身之间出现了裂缝,所以我们充满了困惑,那么该如何应对?在创作《手机迷思》系列作品时,我通过观察周边生活,与我正在经历的内心困惑结合在一起,成为这一专题所描绘出来的现代手机生活。
唐瑜:《看见自己》和《手机迷思》,两组作品都有您的自拍呈现。您在里面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尤其是《看见自己》这组作品,您是怎么想到用摄影艺术表达自己的?
蒋澍:天赋不够,我没有成为画家,但是绘画的基因在我身上刻下了烙印。法国有一位超现实主义画家马克·夏加尔,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描绘自己。他把个人情感用视觉精妙地表达出来,其艺术思想和绘画风格被许多人借鉴和研究,也深深地影响了我的艺术观。
《看见自己》是关于梦境、回忆、想象、情绪、认知的自我描绘,我想在映射深层次的现代思维过程中提供反思的空间。《手机迷思》则是以超现实的视野,将当下的社会生态植入特有的影像艺术语境中,试图探索人类现代化进程中的迷局。我用影像的方式将自己作为他者,用时间和空间的跨度来观看自己,对自己的经历进行反观。从项目一开始,我就选择了自己当演员、导演、摄影师,这样做主要有4点考量:作品的固有特性、肖像权归属、费用问题和时间安排。渐渐地,我习惯了站在相机前表演自己,我自认是无比勇敢的。沉浸创作,让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我认同。我把内心所想借助摄影的方式表达出来,传递自己的一种情绪与理解。
《看见自己》之关于展览与艺术——“艺术之旅”。我喜欢旅行,发现还有许多艺术之旅亟待我去开始,在那里会找到穿越时空的浪漫情怀。
《看见自己》之关于展览与艺术——“云观看”。科技的发展,可以让我在“云上”观赏,线上文化娱乐成为流行的新方式。
《看见自己》之关于阅读与文学——"充电"。我将自己归为内向者,往往会选择一个安静的空间充电,让自己来获得安全感。(该作品曾入选第28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创意与商业类)
《看见自己》之关于梦、回忆和心理——“纸飞机”。我们的人生一直处在一个改变的过程中,从出生到死亡的这个永远的脉络上,每个人都是孤岛,只是看看要不要借助工具或者接纳外力来帮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该作品曾入选第28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艺术类)
《看见自己》之关于梦、回忆和心理——“我的第一台相机”。一个小男孩长大以后,身边总是放着一台海鸥205相机,那是他在考上大学时爸爸奖励给他的,相机虽然旧了,但是它构成了小男孩成长的历史。
唐瑜:这两组作品从构思到完成的整个过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蒋澍:我有个习惯,就是阅读时将摘抄和笔记写到卡片上,只言片语的积累形成资料,也成了我创作的一部分。通过卡片再寻找创作方向,将文字变成画稿,就成了我摄影计划的一个个影像画面初稿。作品要如何呈现?最终的完成面貌如何?怎样恰到好处地表现最初的观念诉求?根据这些画稿,我开始自导自演自拍。每一幅画稿在拍摄前,都需要做一个详细的拍摄计划:场地、光线、服装、道具、布景、人物造型、人物情绪、摄影器材、影调、后期制作等。就这样,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只完成60多幅作品,其中,将近1/4的作品都经历过重拍。现在,再回头看当初的作品,我是有遗憾的,也计划以后找机会重拍。
唐瑜:对于您来说,摄影创作与策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您如何理解摄影?
蒋澍:摄影创作让我走上了策展之路,但策展是一条更为艰难的路。通过不断学习和实践,我清楚了自己的脉络,知晓了“取”与“舍”,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与策略。对于摄影视觉语言的运用,我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对于我而言,摄影是一种经历,是我用影像去还原生活、表达自我的过程。在这个造梦过程中,我找到了自己的视觉语言,实际上是找到了自己,塑造了自己。而且我觉得摄影特有的价值,就是不断地同自我进行深度的、带有挑战的探究:一个人,你应该是怎么样的?
唐瑜:您觉得年轻人要想在摄影艺术上取得突破、获得成功,应该做些什么,要怎么做?
蒋澍:摄影师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创作技巧、理念、形式和内容。很多人认为创新就是灵光乍现,我不同意。艺术创作除了技巧,更讲究创作理念和想法。灵感是一种琢磨不定、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我们的艺术创作一味地依赖灵感,或是等待神来之笔的出现,创作有可能就会处于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状态。虽然在创作中,出发点可能是一个奇想,但是在整个过程中必须要有一个清晰的脉络,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和策略,有一个诉求和理念——这应该是一个理性过程。因此,我认为应该用科学系统归类,要对自己的摄影体系作出一个规划和整理,要探索出自己的创作形式和内容。
摄影师还需要有学习能力,把别人的经验间接转化为自己的经验,可以把阅读得来的、把道听途说得来的,转化为自己的创作资源。摄影师需要有丰富的情感和敏锐的直觉,作品要接地气,在创作过程中俯下身来感受生活,体察社会。生活会给具有洞察力的人提供更多进行创造与实验的可能。最后,摄影修养最极致的表现就是长久的耐心。
文章刊发于《中国摄影报》·2023年·第 57期·2 版
摄影:蒋澍
采写: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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