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孜恒:您的父亲林乐义是一名建筑学家,曾设计过北京电报大楼、国际饭店、首都剧场等知名建筑。您在建筑摄影领域钻研颇深,除了受您父亲职业的影响外,还有哪些因素让您如此钟爱建筑摄影?
林铭述:父亲对我的影响是融入血液的。很多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学建筑,而去学音乐?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播放的音乐,他是古典音乐的爱好者和收藏者。后来大量的唱片和音响也成为我的爱好,我一张一张地按顺序听唱片,这为我打下了坚实的音乐基础。父亲常常带我去听音乐会,去首都剧场听中央乐团的星期音乐会,20年后我也如愿进入中央乐团,和曾经仰慕的老师坐在一起演出真的很神奇。父亲在设计建筑的时候总是要放音乐,我看不到他的图纸,却能听到美妙的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后来我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并非偶然。1958年,我父亲从国外回来又带回了新的唱片,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清晨,父亲播放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前奏号角和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同时出现,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后来,我从音乐转入建筑领域工作,有机会参加“建筑教父”柯布西埃(Le Corbusier)的欧洲建筑之旅,在欧洲十几个国家进行了建筑考察,看到了从古希腊古罗马的建筑到新的现代建筑。有一次在西班牙毕尔巴鄂,我看到了加拿大建筑师弗兰克·盖里设计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大为震撼。那是个解构主义的作品,具有非凡的音乐性,引起了我对建筑摄影的兴趣。从此,我开始逐步着手建筑摄影方面的商业拍摄,并且获得了业内的认可。
国家大剧院。捕捉阴云中透射的阳光,金色大殿在乌云衬托下呈现戏剧性。
国家大剧院楼梯。几何图形和色彩的交织。
范孜恒:音乐专业的教育背景在您的摄影道路上产生了哪些有益影响?
林铭述:在我看来,音乐和建筑是两门最接近的艺术,固有“建筑是凝固的音乐”的美学观念。当把音乐在瞬间停顿形成固化空间时,会看到它的结构比例和均衡与建筑十分相近,具有一种和谐美,所以一些音乐元素也自然地会渗透在摄影之中。音乐有一种唤醒创作灵感的力量,能迅速把人带入艺术境界,如节奏感、旋律感和均衡感会自然地流露在创作者的画面之中。
然而,音乐和建筑两者的关系用形而上学的方式形容比较好理解,如何用形而下的方式来诠释则是个难题。2012年,我写的《摄影的跨越》一书出版,较为详细地论述了音乐和影像之间的关系。2017年,我创立的“音乐影像学”在北京国际摄影周进行了立项。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学习音乐影像,把摄影和音乐二者融合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哈尔滨歌剧院夜景。雨后形成的上下对称式构图,宁静而优雅。
廊坊大剧院大厅。旋律线条和节奏的韵律。
范孜恒:很多人在拍摄城市的地标建筑时,机位往往比较雷同,这也造成了照片同质化的问题。正如现在互联网上流行的“网红机位”,只要在这个机位上就能拍出类似画面。在这种情况下,您如何保持照片的个性?
林铭述:摄影的同质化会出现大量的糖水片,为了摆脱这种千篇一律的模仿方式,我创立了“四全拍摄法”,目的就是为了拍摄与众不同的、具有个性化的摄影作品。“四全拍摄法”从器材、构图、光影的运用到后期制作都力图创新,打破一些固有的观念和方式。比如在镜头的使用上要求全焦距的方式,从10mm到600mm的焦距内进行拍摄,并不是一种题材只用一种焦距去拍摄。用一个新焦距拍摄可以发现一个新世界,比如,过去我经常使用广角镜头或标准镜头拍摄建筑,而现在却大量使用长焦镜头去拍摄,这就开拓了我的创作思路。
对于网红点和被命名的位置,我建议要尽量避开,寻找新机位和新角度,并且试用不同的焦距来拍摄。“四全拍摄法”的核心就是要与众不同,突破原来的拍摄手法和观念。由于在十几年的商业定制拍摄中,我时常需要在没有恰到正好的光影条件下,设法拍出较好的照片,比如说阴天要拍得像晴天,晴天又要拍得像夜晚,逆光要拍得如顺光,等等,这使得我必须从技术上运用不同的手法来进行处理,以便甲方接受。
珠海歌剧院。歌剧院被称为“日月贝”,在清晨阳光照射下分外壮丽。
中国海洋博物馆。落日的金光照在建筑上,显示华丽的色彩。
范孜恒:您是如何为自己制定拍摄计划的?拍摄完成后,又是如何编辑照片的?
林铭述:过去拍商业定制照片时,我几乎没有更多的选择,甲方怎么制定拍摄要求,我就怎么去拍,所以那个时候拍摄的建筑是零散的,虽然偶尔也会有好作品,但是大量的建筑设计十分雷同。
2016年后,我进入了中艺文旅摄影学校,开始有计划地拍摄建筑影像。我先后在学校开设了“四全拍摄法”“音乐影像学”等课程,并逐步形成一套拍摄计划。目前,我正在有计划地进行古建筑和现代建筑的拍摄,如在故宫建成600年的历史节点上,我曾十几次前往故宫拍摄,形成了“金紫银青”系列。近期,我又拍摄了北京中轴线的申遗建筑系列。而在现代建筑方面,我以拍摄“城市文化地标”为主,同时进行了专题式创作,如有针对性地拍摄安藤忠雄建筑和扎哈·哈迪德的建筑作品,这些计划使得整个拍摄更能深入建设本身。另外,拍摄音乐厅和大剧院也是我一直以来的重点项目。这特别得到雅昌艺术文化中心的策划和指导,雅昌推出的“艺术画册”项目不仅能得到高质量印刷色彩作品,更重要的是为你的拍摄制定了有序的目标和计划。
陆家嘴名邸楼群。几何图形组成的光影构图。
深圳市中心夜景。“只是近黄昏”,玻璃墙面最后的余晖。
千禧镜像。点线面在玻璃墙面上的镜影,犹如旋律和节奏构成的乐谱。
丽泽SOHO。点点滴滴的蜘蛛人犹如音符在流动。
范孜恒:AI(人工智能)技术已是炙手可热,您认为这将会对我们今后的创作产生什么影响?作为摄影人,您如何应对?
林铭述:AI技术为摄影人提出了一个新的挑战,我们一方面要努力学习AI技术,另一方面也要尽可能地从大数据产生的图片中寻求突破,形成具有个性化、有辨识度的作品。现在AI技术使人人都能成为“摄影家”,更加降低了摄影的门槛,但也增加了摄影创作的难度。在我看来,AI技术依旧处在一个从不成熟到成熟的发展阶段,我们在利用AI技术时,难度在于如何精确地使用关键词进行定位,以及如何在使用AI中表现人的情感和灵魂,并借助AI技术不断地表现出作品个性化的艺术特征和作品无限的生命力。
文章刊发于《中国摄影报》·2023年·第61 期· 2版
摄影:林铭述
采写:范孜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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