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彬
90后河南小伙赵彬从2018年开始在武汉送外卖。5年前,赵彬买了一台相机,每天一边送外卖,一边拍街头的人和新鲜事。去年,赵彬参与了由OFPiX与澎湃新闻“湃客”创作者平台、饿了么联合发起的“蜂鸟骑手摄影计划”项目,以一个普通的外卖骑手视角,将对武汉这座城市的观察、体验用镜头拍摄下来,展现出了许多人平时“看不见的城市”街头故事。随着武汉因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1月23日,武汉市离汉通道暂时关闭。作为外卖配送员,赵彬更像一个“风险承担者”。和其他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楼宇之间的外卖骑手一样,赵彬见过武汉这座城市的寻常风景,也经历了一场与这座城市患难与共的惊心动魄。在与本报记者张晓寅的对话中,赵彬说,“但也没那么苦,比起前线的医务人员,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1月22日开始,一些小区物业会有人拿体温枪测试进入小区人员的体温。
放在小区门口的外卖。
外送之余,在电梯间的一张自拍。
药店外贴着告示,一些抢手的医疗物资都已售罄。
同事把外卖送给医务人员。
接送医务人员的爱心专车。
环卫工人还在街头坚守。
菜场,有农民送来新鲜蔬菜。
武汉城内封锁后,还有市民在江里冬泳。他的狗先上岸了,等着主人。
张晓寅:很多人知道你的照片是从“蜂鸟骑手摄影计划”开始的,你的拍照过程都经历了哪些阶段?
赵彬:2013年,我在深圳的一家博物馆做保安,博物馆经常办展,让我对艺术产生了兴趣。当时工作休息时间比较长,我经常骑自行车去海边玩,看到有人带着相机拍照,觉得这是个记录生活的好方法。于是,我花了3个月的工资买了尼康D90相机。当时我工作的博物馆后面就是市图书馆,我在那里办了图书借阅卡,读了很多摄影类书籍,尤其对纪实摄影非常着迷,最感兴趣的就是街拍。但因为我的工作一直在室内,没有太多时间在街头拍照,当时就想要是能把自己的爱好和工作结合在一起就好了。
我是一个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人,离开深圳后,还去过西安自费学习雕塑,在武汉学过泥塑。因为怀着对艺术的憧憬和热爱,2017年左右,我还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附近的一家海底捞火锅店工作过。之所以选择在那里工作,是因为离北京798艺术区近。我利用下班或者节假日的时间,经常逛798艺术区,走遍了北京的多家博物馆、展览馆,在这座文化艺术之都,我看了很多非常精彩的摄影展览,开阔了眼界。当然,北京生活成本很高,离家也远,所以最终我还是选择到了武汉。当时外卖平台兴起,我顺利地成为了“饿了么”网的一名外卖员,算是实现了把摄影爱好和工作结合在一起的愿望,我的系列“街拍”作品也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拍出来的。
2018年,我报名参加了“饿了么”的外卖员街拍计划——“蜂鸟骑手摄影计划”项目,并成功入选。在这期间,我还如愿以偿地“踏”进了摄影课堂,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任悦的微信摄影课堂上,我接触到了更多有关纪实摄影的理论知识,这也为我的日常街拍提供了更多的理论依据。
张晓寅:你平时拍的照片大多是发布在哪里?和其他摄影爱好者交流多吗?
赵彬:我日常拍摄的照片一般都发布在头条号上。在头条号上,我经常参与一些摄影类话题,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和分享的平台。另外,我也加入了一些微信摄影群,其中有一个徕卡天猫销售商办的摄影群,里面有很多街拍摄影师。闲暇时候,我就会看看群里摄影师分享的作品,或者和群里一些摄影师前辈交流一些拍摄心得。
张晓寅:街拍武汉是你摄影的主要内容,似乎摄影和送外卖达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作为一名武汉摄影骑手,你都是如何拍照的?拍摄时更喜欢哪些场景和镜头?
赵彬:因为我们送外卖一直都在路上,对于城市街道的风景最为熟悉,在街头看到一些有趣的场景,我就会停下来拍一张。比如在武汉,我以前一直很喜欢拍摄卖水果、摆地摊的人们,还有一些小猫小狗。武汉的夏天十分闷热,经常有人睡在街上,摆着各种姿态,无拘无束,我很喜欢拍摄和记录这些睡在街头的人,拍出的画面充满了生活气息。但是,因为派送订单时间都很紧,所以跟被摄者并没有进一步的沟通。
因为自己的职业身份,我一直想多拍一些我们这些外卖员的故事,在街头偶遇其他外卖员,我总会拿出手机拍上一张他们匆匆而过的身影。外卖行业兴起晚,人员流动快,也许前些天你见到的人还是个外卖员,几天后,他便又转行其他领域了。摄影是记录我们生活的一种典型艺术形式,我希望用相机多记录一下这个快速发展时代里的生活故事。
张晓寅:是否统计过至今街拍武汉的照片数量?在你看来,平时的武汉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哪里?
赵彬:大概有5000张吧。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记忆力不怎么好的人,这可能也与我们每天要跑很多地方送外卖有关,因为我们的订单不限制在某一特定领域派送,我经常需要全城到处跑,去过的街道和遇到的人各不相同,所以我经常以拍照的方式记录自己去过的地方,这些图片就是我的一本摄影日记,年底了翻一翻这一年拍的照片,就知道自己都去过了哪里。
武汉生活成本不算高,外加这里人文荟萃,是一个适宜生活的城市。对于我们这些外乡人来说,生活的性价比很重要。这里的消费比较低,一顿早餐一碗热干面有时候只需要4块钱,比我们河南老家还便宜,住宿也方便。近年来,武汉发展建设非常快,尤其2019年武汉世界军人运动会前,很多工程项目都在日夜不停地进行着。我记得那时候送外卖送到凌晨两三点,还能看到火热的建设场景,从我初来武汉到现在,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武汉的发展速度。当然,我两年前在这里拍的照片肯定和现在的不一样,城区的改造和人们的精神面貌变了,体现在照片里就是变迁。
张晓寅:如今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国,武汉更是疫情的重灾区。自从爆发以来,你又拍过哪些照片?封城后的武汉与你此前镜头里的江城又有哪些区别?
赵彬:自疫情爆发后,我拍的照片并不多,因为我现在送外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能多送几单,因为我们多派送,就能更多地解决大家的生活所需,还能减少大家少出门。而且现在疫情比较紧张,大家警惕性比较高,带着伤感情绪,很多人不太愿意被拍。疫情的发生让我觉得与这座城市的感情更深了,尤其前段时间送单时,顾客经常会送我们口罩、礼品,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非常温暖。我们近一个月送单最多的是米油粮面之类,顺便还经常为顾客带药和其他生活用品,减少他们与外界不必要的接触。顾客有时候感谢我们,还送我们红包。街头空了,但人与人的距离近了。
最近一周左右,我所生活的这片城中村也暂时封了,周围临时改造了7个方舱医院,我们目前不能再继续出去送外卖了。曾经的武汉烟火气十足,街头充满活力,每个区域各有特点,都值得发掘和拍摄。但现在的武汉街头行人很少,城市变得空空荡荡。人们都宅在家里自我隔离,配合疫情防控。因为拍久了热闹的武汉,现在走在武汉街头,再看这座寂静无声的城市,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我有时候比较念旧,现在派送外卖时再经过之前拍照的地方,眼泪就会控制不住。
张晓寅:曾有人说“摄影是一种记录历史的利器”,连日来,由抗击疫情一线摄影记者拍摄的影像让人们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特殊时期,你或者生活周围有哪些特别的故事可以分享吗?
赵彬:难忘的事情有很多,记得大年初二那天凌晨,我在送单的路上遇到一个等车的老人。那时候武汉封城,公共交通全停了,老人问我能否送她回家,当时天下着雨,我自己也没带什么消毒用品,但是又不忍心把老人丢在雨中不管,所以最终还是载着老人回家,半路上碰到了一辆出租车,送了老人回家。虽然,自己当时也害怕感染病毒,但是面对老人的请求,我不可能拒绝。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哪怕很微小的一件事,我也希望能帮到别人。
最近,我也看到了各大媒体平台上发布的抗击疫情图片,尤其那些拍摄的医护人员的照片太让人感动了,尤其是看到他们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之后摘掉口罩的脸上压痕,让人心生敬佩。影像的力量很大,我们需要这样的正能量。实际上,李兰娟院士就工作在我们住地不远的医院,每次看到这些医疗专家和医护人员,我就觉得很心安。之前,我多次给武汉协和医院那边送外卖,护士穿着防护服来取餐,我问这些年轻的女孩怕不拍,她们却总是乐观地安慰我,感谢他们的努力和付出。希望疫情早日过去,那个熟悉热闹的武汉早日归来。
文章刊发于《中国摄影报》·2020年·第15期·2版
摄影:赵彬
采写:张晓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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